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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ST同人《日光之下相逢》施工中,《情深近伪》完结。

【匈扎】通向谬误(邵HC出没)

(下文“他”基本代指科洛雷多)


“——尊贵的科洛雷多阁下。”

希罗尼穆斯·冯·科洛雷多对这个理所当然又如此不合情境的称呼,短促地冷笑了一声:“收起你的奚落。”

他看向这一片昏暗之中另一个清晰的呼吸声的来处,看向那个仍以与过去一般无二的名衔称呼他的人:年轻的莫扎特仍然年轻得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仿佛他们的上一面和这一面之间只隔着一场《魔笛》。他知道这不是真的,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止一部歌剧,即使他忽视了自己银白的假发早就挡不住霜雪,也无法忽视这年轻的音乐天才脸上的血色并非震耳欲聋的欢呼给予,肢体的战抖更并非仅仅源于一场指挥。

当阿尔科伯爵要求这个一贯桀骜不驯的青年人鞠躬行礼,他有那么一个瞬间自嘲地想,不知道这种其实并无意义的排场又还能摆多久,莫扎特也迅速地回了他一句:“我不向任何人卑躬屈膝!”

他静静站在那儿,看着莫扎特朝他走过来,动作里写满抗拒和不满;而阿尔科也向前走了一步,似乎他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再一次把小莫扎特踢得要多远有多远——从过去到现在,阿尔科一直是那个努力维护他的规矩和法度,维护他所追求的理性和秩序的人,即使有时候流露那么一丝的不赞同,动作上从来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他挥退阿尔科,伯爵似乎想说什么,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他身边退下,带上了门。

“如今主已经不再赐福于我。”话一出口,科洛雷多惊诧于自己说出这句话的场合,但他及时收住了,转而向前走了几步。他有得是向这个年轻人说“我并非以过去的态度责备您”的方法,不该是这一句。

莫扎特那张脸还是那样苍白,神情还是那样不耐,似乎他的叹息真的消隐在门声之间,没有落进这能辨别无数声响的音乐家耳中。

科洛雷多沉了一口气:“我来这里,不是想再责备您。您看起来身体实在不大好,这种时候,我才是那个该受到责备的人。”

“您又要对我讲那套您要对我的身体和灵魂负有责任的鬼话了吗?”沃尔夫冈·阿玛迪乌斯·莫扎特轻蔑一笑,“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您的萨尔茨堡困不住我。您忘了吗?您辞退了我,我也跟您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任何关系。我在这里,只是因为我不得不埋葬我的父亲!”

这不是他听闻的第一桩讣告——科洛雷多身为大主教,在多少葬礼上都是不可缺席的那一个。他见过很多儿子埋葬父亲,并且早就明白这世上黑发人送白发人有多么寻常。但是眼前青年人如有实质的悲伤和痛苦还是侵袭了他,那是比他听闻自己父亲过世的消息时还要深重的阴影。他应该为副乐师长的辞世抱有多大责任?他没给小莫扎特一份丰厚的薪水,因而导致了老莫扎特的终日忧虑——这只不过是最浅显的理由。他放任各式各样的尘俗庸人惊讶于小莫扎特的才情,对着那仿佛无须稍加修改的音乐拜服、欢呼,然后惊恐、妒忌,最终无情抛弃。他看着这些事在一地发生,在另一地重演,知道这世上只有他触摸到了那些音符背后澎湃不竭的力量,触碰到那燃烧着的灵魂之火;但他一样明白,从虚无缥缈的音乐宫殿中抽身,看向他这座实实在在的主教官邸,看向他案头堆叠如山的羊皮纸,他有另一个王国要建立,而那些构建王国的律条,没有给他这个建造者以更多的自由,譬如……供养音乐与艺术这一类放纵与享乐生活方式的自由。他的前任,对于乐师和匠人,是个比他仁慈得多的雇主。这大概也是一种生不逢时。

科洛雷多咬紧牙关,是的,他对乐师是苛刻的,但莫扎特不同,莫扎特不重复,不模仿,而是创造,这不是乐师的工作,这是、这是神的工作——“我愿意提供一份新的待遇,我希望您回来继续为我作曲!我们没有必要再这样沉迷于争斗,这实在太愚蠢!”

他有足够多的反对者,要面对足够大的恶意,需要消磨太多心力,本来没有更多流连于一桩私人好恶的余闲。是否只是因为小莫扎特太耀眼,太格格不入,让他不由自主地破坏了自己设下的界限?他忘不了第一次读到那些乐谱时的震惊,那是满天乌云翻滚里,乍现的一道天光——犹如神迹。是的,神迹。

——即使太迟,他是否仍然应当作出回应,向这风雨飘摇背后的一道天光求取誓约,来保全他所在的一方土地?

“不,”小莫扎特坚定地甩脱了科洛雷多的手,似乎全然不懂得大主教一句话背后翻涌的情绪,“我不能把主对我的恩赐与您分享。我能得到什么,都不会低声下气求您垂顾,我只属于我自己!您想雇佣我,可是您不懂我的音乐。您是高高在上的大主教,有这座主教宫就够了,您以为我也只想要这一座官邸里高官显贵的赞扬吗?不,我在您最厌恶的市集里得到过我最难以忘怀的欢呼。而涂脂抹粉的达官贵人们的一句赞扬跟着十句自以为是的批评贬低!”

“市集?”科洛雷多愤怒了,他发誓这并不是因为他知道那种地方聚集着多少对他的不满和讽刺,那些平民怎么会知道他的苦心,他们甚至从来不知道萨尔茨堡外有多少虎视眈眈的目光,“您在那里收到鲜花和掌声就以为那才是成功,可是世上哪有这样轻而易举的成功?平坦从来通向谬误,成功之路则狭窄又布满荆棘。批评和反对不可避免,被抗拒的往往——”

剧烈的喘息让他不得不中断这一番话。他坐下来,而小莫扎特站得更直了。

“我会让您看到,音乐是属于所有人的。”小莫扎特毫不畏惧地截断他的未尽之言,“在到达天迹之前,您无权置评。”

——这又有什么可争执的呢?科洛雷多觉得筋疲力尽,靠住椅背,抬头看过去。音乐家激动得泛红的面色让他更想澄清这一点:在很多事情上他们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多的分歧。

门开了,阿尔科伯爵担忧地喊了一声“阁下”。科洛雷多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那一声“我只属于自己”的狂言犹在震响,而他,希罗尼穆斯·冯·科洛雷多,何尝不明白在更遥远的地方,有更多人正在把同样的口号高呼。他幼年起就在图书之间度过一个又一个昼夜,教义不过是其中小而又小的一部分。

——但是,他能跟这个年轻人讲到什么地步?这不过是一个连自己的生活都料理不清的年轻人,一个瘦弱的悲伤的孩子。或许那些延绵不绝的音乐一次又一次让他有勇气面对这座死气沉沉的古城,可他不该把更多的重担放在这个孩子身上。

他本来才是应当施以保护的人。

 

十年之后,神圣罗马帝国最后一位萨尔茨堡大主教,面对终于叩响主教官邸的法兰西铁骑,选择留下这片名义上属于他的城市,流亡外省,然后宣布放弃世俗权力。

科洛雷多无暇去揣测那些摇摆的鹅毛笔会最终把他藏在哪一道夹缝里,正如他也不考虑自己身后会葬于何地、是否有一首合适的安魂曲。作出最好的安魂曲的人已经升上天际。他只是曾有那么一瞬间想知道,如果不是受身体的拖累,是否有一条更好的出路,一条更好的、保护与重建这个世界的出路。他的父兄都曾与刀剑枪炮为伴。但他转而自嘲地笑了,这世界上无所谓如果,只有这么一个结果。他没能让自己治下远离动荡,而这动荡,恰恰是由他所钟爱与留心的启蒙思想最繁盛的那片国土带来——不,即使不是法兰西,不是拿破仑,也会是别人。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看到这片土地上旧的宫殿行将坍塌,也竭尽半生光阴试图挽救这败亡的命运。他在维也纳,这座小音乐家一直念念不忘的城市里眺望,在不复当年光辉灿烂的拱顶之下,回想起漫长的光阴之前,他对年轻的音乐家说“平坦通向谬误”。他们都曾抗拒看似鲜花着锦的平坦之路。那么他们所追寻的另一条,又有什么样的尽头?

科洛雷多知道,尽管看起来他还有余生,但结局是已经定了的。他作为那煌煌旧宫暂时的保管者与代理人,从来都没有将之付之一炬的勇气。

他的命运里本没有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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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坦之路》是匈牙利语版“Mozart!”才开始有的创作,而目前看到的版本里,Szabó P. Szilveszter(邵老师)应该算是“铁打的主教”,对这首歌应当是有很深理解的。

一旦对比这个版本和2015年官摄的德语版“Mozart!”,可以看出一些非常明显的不同。

我不懂匈牙利语也不懂德语,只能看字幕,匈扎这段主教唱的第一句是“如今主已经不再赐福于我”,德扎主教唱的是“你受到上帝垂青,才华横溢”,前面还有一句“看来,他至少在底层颇受欢迎”的台词念白,如果这两句翻译都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就来了,德扎的逻辑是顺的,匈扎是为什么?什么情况能让大主教说“如今主已经不再赐福”于作为高级神职人员的他?从历史角度,是否不妨推测他的改革受到阻力、权力受到削弱,才是这句词的含义?

这样看来,“平坦之路必将通向谬误”的层次就很多了,第一层,主教认为对于莫扎特而言,取悦下层是“平坦”的,莫扎特则认定成为主教的乐师走上层路线是“平坦”的,他们合唱的时候有种貌合神离。第二层,如果说莫扎特有一条不去逃离自身阴影的平坦之路要放弃,主教自己何尝没有——做个顺应萨堡所谓“民心”的保守派,大概总比改革派在当时“平坦”一点。可惜他不可能。

基于这一点揣测,有了这篇短文。

这个Hieronymus Colloredo跟历史大概相去甚远,人物形象……只能从邵老师这儿借一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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